寒武纪

 

     

 

    匆匆数年,目睹身旁太多情变嫁娶,一拨一拨洗劫心途的沧桑,只剩他共她,几番爱恋都已面目全非之后,彼此不求证不辩护不修正果,如晃荡于大荒之年,任身后岁月无情,仍不急不缓过日。他爱她,而且是在他的第一任女友之前,久别重逢,她立在他身旁时,他仍能记得那段暗暗思慕的时光。朋友沦为知己,邀约吃饭可优先,放他鸽子也常首选,他真不在意。买车之前他能徒步陪她逛到双脚离地无知觉。为求一只芥末汤匙,扫荡宜家百货各个角落,踩过小街各色个性店,倒真真让他长了见识,陶瓷瓶罐、金属器皿、自然干草,手绘原始风格,恍如居身于某太平洋蛮荒小岛。

“如果有座小岛,你要不要跟我去住”

“好呀!那你得先买艘船,我可不会游泳”

      他掩口不让自己笑出来,他知自己眼中温柔之光正落在她身上,她倒不知,自顾着迷于手中那舶来的小玩意。是的,她总视而不见,太熟悉,以致失去了张力,却彼此舒服不愿转身离去。众目总在等待他们升级为恋人。“结婚吧!”急死的“太监们”总长吁短叹,不屑再提的样子。一次出差外地,在喧闹的街角的婚纱店前,华丽的玻璃橱窗内,一袭象牙白拖尾如并蒂莲花纱裙之前,他萌生此念。

     他用手机拍下纱裙,传给她

    “穿上它,我们结婚吧!”

     整日整日地紧张不安,望着手机步步为营,几番拿起手机拨了号却不敢按下去。一夜过去,就像石沉大海,希望与失望都不曾存在过一样,一切的迹象都在怀疑这就是一个白日梦。她素来安静的脸庞突然间是那么无情,竟可照例替他整理车内之物,尘归尘,土归土,只字不提,不惹尘埃。这次轮他转身而去。

     孤独者有罪,为洗脱这罪名,他敛身隐入离她最近的城市,工作成了他最好的奖赏,之后他奖赏自己一部车。在买车与买房之间,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两小时的北上车程,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她。他照例周末去探她,共她嬉戏游走此后的时光。只是他慢慢地退身下来,那种缄默如同摆在公堂之上,他不再为博得几分胜算叨扰自己。

     此后的此后,他开始往南,往下面的乡村走,他在车厢后座放着一辆折叠自行车,独自骑到无力,再慢慢牵回。他筹算着添置一副好的钓鱼用具,偶尔在等鱼上钩的许多寂静的时光中,他在波光粼粼中看见她的背影,看得入神。他终于开始在忘记了,并久久地感激这段时光。

他终于再见了,瘦削肩膀,直挺身板,她真如那一株夏荷开在酒色春开处。他翘首企盼最后一次敬酒,可是该死的小孩将一大杯果汁农夫果园倒在他的白衬衫上,鲜亮如血。等他回来,她已从他身旁飘过。那位过于热心的母亲高声抱歉道“新娘一直在等你从洗手间出来呢!等下要单独敬你一杯。”可他落荒而逃。

      走出婚宴,惶惶灯火,车流不息,他钻进车里。她的舍友来敲车门,求他送一程。太过安静,他开了音乐。是她曾刻给他的CD里唯一一首中文歌,声音太过华丽

故事从一双玻璃鞋开始

最初灰姑娘还不懂小王子有多美丽

 

直到伊甸园长出第一颗菩提

我们才学会了孤寂

在天鹅湖中边走边寻觅

 

最后每个人都会有个结局

只是踏破玻璃鞋之后

你的小王子跑到哪里

 

蝴蝶和玫瑰可能依然留在几亿年前的寒武纪

怕镜花水月终于来不及

去相遇

 

 

   他不想说话,装作认真听歌的样子,她倒不安分说道

  “你知道这首歌什么意思”

  “不知道!唱了什么?”他礼貌地问

  “爱情终是镜花水月,飞蛾扑火”

   答案铿锵落地,他记起她的回答“爱情到来,寒武纪是天长地久。”他驶入夜色中,一遍遍地听,菩提树下,有人孤寂,唱的是梦幻泡影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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