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底论

出于诚实,我不能说知道你对老爸的感觉如何。

出于诚实,我可以说说我对我老爸的印象怎样。


亲子关系是最重要的关系之一,出生即存在,影响更深远。

对我来说,谈起我老爸,首要印象是脾气火爆,倔强能干,驱赶我们做永远干不完的活。

有一年正月元宵节,我们在菜园里用铁锨翻地,圆月升起,华灯初上,别人家小孩子吃完饭都拎着灯笼出来玩了,我们还在默默耕耘,直到翻完地才回家吃饭,好心酸。

有次暑假里,要把猪圈的猪粪用平板车拉到田地里,不知道为何争吵起来,原本平板车需要一起拉的。结果我、你三姑、我老爸,一人一车一趟,谁也不理谁,谁也不帮忙,直到干完活。

让我感动的倒有一件事,初中有次周末回家,正忙着干活呢,几个同学喊我一块出去玩,我只好硬着头皮请假,没想到我老爸痛快答应了!

其次是他内心的孤单与孤独无助。

时常让我想到一件事,发生在初中暑假。

夏季的暴雨天里,不能出门干农活,只好宅在家里闲着。

我们在另一间屋里正复习功课,忽然我老爸大声喊我过去。我很不情愿,心想不至于又要干啥活吧。

出乎我的意料,我老爸孤单单笑吟吟的问我,你学过地理了,说说世界上有哪四大洋啊?

这小儿科的问题没等我回答,他自己就笑着说是“山羊绵羊公羊母羊”啊。然后告诉我这是他当年他上学时,有个同学这样回答老师提问的。

我当时感觉有些好玩,又有些难过。这是一个孤独无奈少人理睬的老爸,难得空闲,才突然意识到需要表达爱。可是这个表达很笨拙,不自然。


最深的感受则是他那不知疲倦的奔波,偶尔灵光一现的智慧譬喻。

我整个上学费用,从初中高中到大学,全是我老爸用他那辆“大金鹿”牌自行车做小生意挣来的。

他在当地集市买好生姜,骑自行车几百公里载到南面的江苏各地卖,辛苦中挣个差价。据说,最远曾到过长江以南。

我还记得最开心的一次,是年关卖姜回来,买了一个生猪头。这是从未见过的年货奢侈品,明白是好东西,虽然还不知道如何享用。

我负责拔净猪毛,不知谁找来沥青类的东西,烧开后浇上去,连毛带沥青揭下来,特别干净。现在想来好不卫生,或许还不安全,可那时候唯有得意这样难得快乐,毕竟填饱肚子就很满足,何况难得幸福年货。

后来我参加工作,消沉难受时,有次回老家,只记得我老爸说了一段话,使我感慨万分。大意是一个人处在最艰难时,不要再担心啥了,因为这时候恰如站在一口大锅里的最低点,无论你如何走,都是向上的!

我想我可以为之命名为“锅底论”,在你处于生活最低点时候,别灰心,因为你无法再差,你唯一要做的是坚持下去!

过去农村每家都人多,做饭要用大锅,这个比喻特别形象。不知道他是看唱书看到的,还是听人家说过的,这段至理名言的譬喻温暖了我很久很久。

写到这里,老爸对我的关爱在过去表现的不亲切,有阻隔,现在却又分明感到“没有感受到爱不代表爱不存在”

因为,没有爱,我们会很痛苦,有被抛弃的感觉,无法正常成长。反之,感到被伤害,可能是另一种伪装的不易体会的爱

后来,我试着体会小时候在农村跟着父亲没黑没白干活的原因。这在我因为没有生存的压力,故感觉到的是疲乏痛苦;在我老爸感受里,因为需要口粮,视土地为生存的希望,伺候土地也就可以义无反顾。

我要感谢我老爸,谢谢他,养育了我,让我正常长大;同样我也尊重他的不足,以及承认曾带给我的痛苦

时间慢慢流逝,时间也带来价值,让我成为老爸。

曾经,我对你学习的态度一度让你感到伤心,对不起。也许,这是我忠诚于我老爸的表现,还有我没能正确解读我老爸的真爱。

谢谢你成长中对我的提醒。

有一种爱,让我感怀,让我珍爱,让我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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