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员队伍开始动荡了吗?

“住在城里的,想出去;住在城外的,想进来。”

  钱钟书先生在《围城》里对婚姻的看法,很适用于现在的公务员队伍。

  赵光华,一个28岁的副镇长,在去年7月向四川泸州市古蔺县委组织部递交了辞职申请书。

  “收入很低,我的工资仅够给孩子买奶粉和尿布钱,工作6年了还靠父母接济养家糊口。” 按照他的说法,待遇的低薄是最直接的原因之一。

  一个看起来在仕途上很有前途的人,决定停止在这条路上走下去了。须知,28岁的副镇长,虽然仅仅是副科长,但如果在上海等地,应属副处级。

  某某辞职了,某某提前退休了。近段时间以来,这样的消息不时传入耳中。并且,辞职的大多是年轻的,提前退休的大多是各机关的骨干。

  骨干抽去了,血液流失了,对于一个健康的躯体来说,意味着什么?

  爬上去,才能有待遇

  统计显示,10多个行业的职工平均工资中,公务员平均工资排名处于中下位次。

  人社部、国家统计局等部门联合进行的相关调查《公务员与企业相当人员工资水平试调查分析报告》也证实了这一结论。

  公务员工资低,何以成为就业选择的热点?

  公务员招录的开放性,为众多平凡学子提供了至少看起来是公平的机会。虽然公务员收入不高,但稳定,不担心失业,如果没有重大过失和过错的话。何况还有现在热议的“养老金替代率较 高”。

  所谓“养老金替代率”,通俗地说,就是退休后的收入与在职收入的比例。按照规定,除非提前退休、内退离岗外,工龄超过30年但不足35年的,退休工资为在职时的85%,加上持有独生子女 父母光荣证奖励的5%,替代率在90%。

  其实,有关公务员养老金的问题,引起广泛讨论以至于成为热点的原因也在这里。有些人很不满:如果一个公务员在职时工资收入为5000元,退休后每月至少可以领取4500元。

  然而,工资收入能达到每月5000元的,在行政级别上应是副处级以上,至少在四川等中西部地区,应是如此。

  但是,科级及以下公务员,才是我国公务员群体中数量最大、比例最高的群体。

  按照公务员职务晋升有关规定,乡镇公务员职务级别最高不超过正科级,县(市、区)公务员不超过正处级,市(州、旗)不超过厅(局)级,省不超过省级。

  并且,不超过的那些级别,也是有比例限制的,并非所有符合条件的都能晋升。

  大学生进入公务员队伍,一般情况下,第一年是办事员,次年定为科员。在乡镇工作的话,如果不能进入领导干部序列——比如成为乡镇党委委员或副镇长——或许退休的时候可以定为副主 任科员,但更大的可能是直到退休仍是科员。

  一辈子的科员,就是乡镇大多数干部的现实和无奈;一辈子的副主任科员及以下职务,就是县(市、区)机关大多数公务员的命运;一辈子的副处及以下职务的公务员,就是市(州、旗)机 关大多数公务员的归宿。

  因此,往上走,就成为中国公务员的本能反应。如果不能混到“实职”,有一个“虚职”(非领导职务)也还不错,至少可以解决待遇。

  然而,中国公务员层级之多,也是世界上少有的,更是其他职业很难想象的。规范的中国公务员职务职级至少有10层:办事员、科员、副主任科员、主任科员、副处(副调研员)、正处(调 研员)、副厅(副巡视员)、正厅(巡视员)、副部、正部,这还不包括国家级。

  不停的往上走,不停的往上升,就是公务员的宿命。

  职务上去了,级别上去了,工资才上得去。工资上去了,退休后的生活才不至于有很大的影响。所以,奋斗的过程中,少点,苦点,累点,也就不再计较了,为了退休后有一个能过得去的生 活。

  官员养老待遇一定比企业好?

  但是,即便成为有级别的公务员,其养老待遇与企业同级人员相比,也不见得多了多少。

  国有企业基层单位的一个领导干部,月工资大概不足3000元,与副主任科员的工资差不多。

  退休后,国有企业的这位领导干部每月大概领到的养老金不会超过2000元,副主任科员退休金大概在2700元左右。

  如果以此来判断公务员收入过高,养老金替代率过高,那就大错特错了。究其 原因,国有企业工作人员工资的背后有巨额奖金支撑,比如中石油一个正科级干部年终奖不会少于30万元,银行 系统处级干部年终奖不会少于50万元,即使在私人企业一个中层管理人员年薪至少也在15万元以上。

  这样算下来,如果不存在贪污腐败等情况,企业领导的积累不比同级干部多吗?

  “我辞职了。”一位年龄已过50,且已跨过厅级门槛的朋友打来电话。

  接到这个电话,我很是吃惊的,原因是我的这个朋友30多年来醉心于仕途,虽经历多次坎坷,然初衷不改。

  是什么使他放弃一切从头再来呢?

  “没有想头,没有奔头。”他如是跟我说,看起来光鲜,厅级干部,可收入太低。如果现在不再去努力一把,将来退休后的生活得不到改善。如果家里再有病人的话,那日子更没法过。

  厅级干部都这样想,那些更基层的公务员呢?

  请给基层一个可希望的未来

  不可不承认的是,公务员队伍,是中国所谓主流社会的支柱。

  面对动荡的公务员队伍,如果不采取及时有效的措施,如果放任发展,对每一方面都是不利的,不管是执政党,还是普通百姓。

  我们痛恨腐败,我们坚决支持“老虎”“苍蝇”一起打,但不能因此而把腐败与公务员划等号,更不能妖魔化公务员队伍。

  妖魔化公务员队伍是危险的,如果不是别有用心的话,妖魔化公务员的后果可能会使我们每一个人的学习、工作、生活都将受到严重影响,不管你愿不愿意,承不承认。

  须知,不管是什么社会经济制度、体制,国家治理、社会管理、公共服务都是依靠公务员来完成的。比如,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在谈到日本的成功经验时就曾指出,日本“有一支最优秀的高 级公务员队伍”。

  因此,现在需要的不是妖魔化公务员队伍,不是给公务员扣上一些“莫须有”的帽子,而是需要对公务员制度重新进行系统设计。

  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通过的全面深化改革决定提出了统筹党政机构改革的要求。借鉴其他国家的经验,笔者建议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进行突破:

  严格限定公务员范围,并精简公务员队伍。如果能将目前政党机关、社会团体以及参照公务员管理的机构全部分离出公务员体系,全国公务员将减少四分之一左右。

  实行“政务官”和“业务官”相分离的人事制度改革。政务官实行任期制,通过选举产生。连选可以连任,未能连任的退出公务员队伍。业务官实行常任制,通过严格的招录进入。

  统筹公务员薪酬体系与养老保险。不管中央,还是地方,所有政务官实行年薪制,养老保险自理;业务官实行等级工资制,缴纳养老保险。

  精简公务员层级。将目前至少的10级压缩到5-7级,不受行政层级限制向所有公务员、特别是“业务官”开放。

  总之,给公务员一个稳定的环境,给公务员一个可以希望的未来,是国家之幸,也是人民之幸。

  原载《上海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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