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寺外,灯火通明

妖怪寺外,灯火通明

天宁寺宝塔,也就是英语课上说的中国第一高佛塔,丝毫不愿落后于时代潮流。黑夜来临,塔的周身便灯火通明,不时将耀眼的探照灯光泼到你身上,令我头晕目眩。它俨然成为了一座妖怪塔。

对于妖怪塔,我并没有什么要多说的。但就算它如何闪耀美丽,广袤的黑夜仍然是寂静,深沉。在黑夜中,人们也有感而发。加缪写到,“我们必须认识黑夜”,对他来说,黑夜是值得探索的,也是终将被认知的。歌德说道,“白昼可爱,夜晚仍然璀璨”,夜晚的意义同白昼一样重要。莎士比亚认为,“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这是透过无限黑暗看到了希望。就算高尔基哀叹“黑夜总要来临”,我们也不必过于慌张。除了最后一次长夜,黑夜几乎总是意味着个人的发展,以及对世界的探索。它从来不向我们苛求什么。它等待着我们的到来

我走在黑夜的跑道上,享受着夜的宁静。除了我,还有其他愉悦交流的好友,拼命奔跑的奋斗者,缓缓独行的沉思者,年轻的恋人……在黑夜,我们的五感都被弱化,只有另一种感觉——对别人的感受,对自己的理解,得到了强化。我们不再像在白天一样那么注意在别人心中的形象,或多或少拆下自己的某些伪装,但又不至于靠的太近,像刺猬一样扎到别人。通过黑夜,我们展示最真实、最有个性、最饱满的一面,发展自身,找到世界对自己的意义。

但是能够自己有意识地去寻找并发现黑夜的意义,是困难的、曲折的。在一些人眼中,黑夜同白昼一样不需要创作性的工作,或者最多就是上床做一场梦。曾经的我便认为,黑夜只不过是私利发泄的时间,卑鄙、自私,绝不可能融入白昼一样的集体中。我在一套严格、苛刻的规则中没有任何自由,没有任何思想,却乐在其中,以此为乐。我努力按照别人的说法做事。我只需要提高学业成绩,对别人的请求说不,就能得到老师的夸赞;我只需要按规则检查,抓住别人做事的瑕疵,不折不扣地惩罚别的同学,就能成为学生会主席;我只要熄灯前就爬到床上,不管不顾,也能得到“星级宿舍”的奖状……只要有这些权威的认可,那我便是有价值的。只要在白天足够耀眼,黑夜中如何昏头昏脑又何妨呢?我的目的就是努力成为别人心目中的“他”,我根本不需要自己的见解。这样的生活,竟足足有两年半。

当我得到某位高人的指点,受到某些人的影响时,我才渐渐发现我是没有黑夜、不愿听从内心、不愿为自己发展的人。可是当一个人从原本的环境中脱离,发现自己处于极为陌生的环境时,如果他没有强大的内心加以支撑,便会迫切地寻找某些目标,试图将自己与之联系,得到安全感。由于功利化思想的影响,我又一次曲解了黑夜的含义,将它理解为绝对的、至上的力量,像神一样去崇拜他,希望得到安全感。可由于永远无法达到学术上精湛的技艺,作为人的自尊无法被满足,一种深深的自卑感便产生了。为了缓解自卑感,又转向其他人,渴望从别人身上得到认可。于是,我不仅极度嘲讽一方面不如自己的同学,又极度恐惧强于自己的人的批评。我极度渴望得到其他人对自己的称赞,又极度担心自己的交流会带来争议,惹出麻烦。我体现出了强烈的施虐倾向和受虐倾向,在此意义上,我与加尔文教徒并没有本质的区别。最后的结局当然是——“我”“失败”了。我完全贬低了自己,同一些人一样,迷失在了黑夜里。

弗洛姆虽然在《逃避自由》中非常深入地讨论了以上这两种人格——在我身上也得到了印证——但是,他却以一种非常理想化的方式提出了不切实际的解决方案。他的方法失败的重要原因在于,忽略了群体对个体的影响,强行把西方文化套到东方文化上,否定了集体精神。可当我回到班级后,并没有体验到割断自己曾经生活状态的纽带后的不适感。我看到了你们面对成功时的真诚、坦然、自信而不自傲,看到了你们面对挫折时的平静、憧憬、反思而不自卑。面对学习与生活的压力,小C仍然用文学作品熏陶自己的灵魂,小W仍然用微笑面对父母,小Y、小L仍然为崇高的人类事业而不懈奋斗。你们从不认为一次次到来的黑夜是无价值的、痛苦的、严肃的、不可触及的、不能认识的,而是把它作为自己发展的契机,自发的去实现自身的价值,成为新时代的公民。你们从未臣服于集体,也从未臣服于自己的私心,而是在与班级的紧密的联系中,保持了自身独特的个性,又同时促成了班级奋发昂扬的集体精神。你们对自己的爱和对他人的爱,深深地打动了我。我也借此赶走了心头的乌云,让我的黑夜深沉而又不失光明。

在几乎没有一丝光的楼梯间,摸着扶手,从五楼走到一楼。也可以关上灯,尽可能沿着直线从大楼的一段走向另一端。就算不睁开眼睛,也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

我觉得,我不能像过去一样了。我必须得爱自己,爱你们。最后,“my love goes to everybody”。

白昼之光,岂知夜色之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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